第571章 妙笔如花 (第1/2页)
近来“临安小报”大卖,油墨的需求量激增,所以“李巧儿书坊”多进购一些油墨实属寻常。
但是“李巧儿书坊”又运出了六桶油墨,这是什么意思?
其中有没有可以用来印制会子和交子的专用油墨?
又或者说,这六桶运走的油墨全都是印钞专用油墨?
老苟叔安排在“李巧儿书坊”附近的探子马上跟了上去。
书坊里,苏乔苏主编把今天刚刚写就的稿子递给了李巧儿,李巧儿马上分发下去,让雕刻师傅们立即开始刻印。
小报不太要求印刷质量和纸张质量,而且它是每天一版,因此也不太在意雕版质料的易损坏性。
刻字师傅们选择了比较容易雕刻的质地较软的木板,由不同的刻字师傅每人负责一块雕版。
他们将不同的文章雕刻上去以后,再把几块雕版像“华容道游戏”的拼图一样,拼接在一起箍紧了,就是一块完整的印版,印刷出来,就是小报的一版内容。
雕刻任务分发下去以后,刻字师傅们立刻紧张忙碌起来。
李巧儿与苏乔离开了油墨气味浓厚的刻字房。
李巧儿对苏乔嫣然笑道:“近来咱们小报的销量数倍于从前,生意好的不得了,这可多亏了苏老爷您一支妙笔呢。”
苏乔笑道:“近来朝廷多事,此等有悖人伦的大案又是民间热衷于谈论的事情,小报刊载的及时,自然就会有许多人急于从小报上获取消息的进展了。”
李巧儿问道:“这件案子,还能撑多久?”
苏乔顿时眉开眼笑:“三法司各持己见,互不相让,依老夫看来,一时半晌的,是不会有结论的。”
李巧儿喜上眉梢,道:“那可好极了,此案明明凶手已经就缚,偏偏审断上出了纠纷,这案子最好拖个三年两载,那咱们临安小报可就大卖特卖了。”
苏乔哈哈大笑起来,说道:“除非这案子跌宕不断,否则久了大家自然也就疲了,拖的再长也不会引人注意的,老夫还得注意搜集些百姓喜闻乐见之事才成。”
李巧儿停下脚步,媚眼如丝地道:“比如说呢?”
苏乔的思绪一时还没抽出来,诧异地问道:“比如说什么?”
李巧儿娇娇软软地凑到苏乔身前,呵气如兰地道:“比如说,貌美如花的寡居书坊女东主,与某苏姓大官人苟合,百姓是否会喜闻乐见呢?”
苏主编顿时淫笑起来:“只怕还不够。”
李巧儿便向苏主编抛个媚眼儿,手掌软绵绵地搭在他的胸上,昵声道:“那就看你苏老爷一枝妙笔怎么写喽。”
苏乔飞快地向旁边扫了一眼,低声道:“杨雷峯今日不会来吧?”
李巧儿吃吃一笑,道:“放心吧,他一个月顶多来個三五回,多了恐家中悍妇起疑心,今儿不会来的。”
说着,李巧儿便扯起苏主编的手,柔声道:“今儿晚上,让奴奴好生慰劳一下妙笔如花的苏老爷。”
片刻之后,李巧儿的闺房房门紧闭,窗扉上却亮起灯光来。
苏主编衣衫半裎,手提一杆兔毫,冲着软软倒在榻上,双腿却已岔开的李巧儿笑道:“看老夫我今日妙笔如花。”
一支毛笔轻轻地刷下去,房中立即响起了柔媚而旖旎的喘息声……
……
那拉着油墨桶的车子出了“李巧儿书坊”,便奔了湖边码头。
码头上停着一条临安常见的乌篷小船,油墨桶被搬上船去,小船便驶离了岸边。
“同舟会”的探子汲取了上回的教训,已经在岸边备了船,小船马上跟了上去。
此时,华灯初上。
城中内河两岸灯火迷离,各种游船、货船穿梭往来,丝竹歌乐之声不绝于耳。
那撑船的艄公十分的警惕,与船头一个护航的头戴竹笠的人分别注意着头尾左右。
后边跟踪的船便不敢靠的太近。
那船一路行去,通过密如蛛网的江南水网,渐渐驶离了临安城。
小船进入萧山水道一个岔路口时,几条小船分别从不同方向驶来,一时拥塞在那儿,把“同舟会”跟踪在后面的小船挡住了去路。
两条小船上的艄公因为碰撞互相吵闹大骂,探子无奈,还得与另一条船上的客人出言解劝一番。
好不容易劝得各方分开,得以通过,前方却已经失去了跟踪的那条船的踪影。
他们不死心,又追了一阵,眼见前方河道不止一条岔道,根本无法辨别那条船驶向了哪条岔道,又唯恐探查的行为被人查觉,只好放弃了追踪。
为谨慎起见,他们没有马上返回,而是先寻到一处灯火明亮处上岸,寻到一处酒馆,点了几样小菜,耐心吃了顿酒,这才登船离开。
消息报到老苟叔那里,老苟叔断定那个假会子印制的赃点,应该就设在萧山,但他没有马上派人前往萧山调查。
以这个时代的特点,哪怕是萧山这种比较兴旺繁华的地方,若有外人走动探查,哪怕不曾向当地人询问什么,也必然会引起有心人警惕。
老苟叔隐约记得,杨家的产业似乎与萧山这边有些联系,便回来询问鹿溪。
老苟叔从鹿溪这里了解到,杨家的确有些丝绸方面的上游产业,是与萧山首富南风迟有合作的。
于是,老苟叔便安排了一些探子扮作小二伙计,跟着鹿溪派出的两位管事去了萧山。
管事以和南风迟家订购货物为由前去,只消寻个理由在该地多住几日,这些随从中的探子就有机会散布于镇上,秘密查访可疑的人家了。
……
老苟叔这边开始追踪印钞油墨去向的时候,朝廷中三法司为了张宓案也是愈争愈是激烈。
大理寺少卿赵世平祭出了孝道大旗:张宓杀人,有罪。
但他所杀者,一为儿媳,一为其子,以父杀子,不当死。
你反对,就是反对孝道。
寺正滕藤引经据典,为自家少卿寻找了论据。
他用了大宋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两起案件作为论据。
而藤寺正所举的几个例子,后来曾入选宋人编撰的《名公书判清明集》。
也就是说,这是被公认的作为正面典型的优秀判例入选的。
其一是阿张案。
女子阿张,嫁予男子蒋九,不过一年,夫妻便分家另过。
公公蒋八告儿子与儿媳不孝,当地官府便抓捕了蒋九夫妻。
讯问之下,小夫妻给出的理由是,公公蒋八对儿媳不轨,小夫妻只能分家另过。
而官府的最终判决是:公公是否曾对儿媳不轨,已难以查清。
儿媳应视公公如亲父般孝顺,父母有错亦该隐瞒。
你在公堂上说出这件事来,让你公公声名扫地,这就是不孝。
公公纵然果真图对你谋不轨,你拒绝就是了。
何况他身为人父,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念头呢?
这肯定是伱们不想赡养父亲,故意污蔑于他。
于是,判决如下:妇之于舅姑,犹子之事父母。孝子扬父母之美;不扬父母之恶。
使蒋八果有河上之要,阿张拒之则可,彰彰然以告之于人,则非为尊长讳之义矣。
况蒋八墓木已栱,血气既衰。岂复有不肖之念?
最后强令阿张夫妻离婚,阿张杖责十五大板,发配军营作为役妇。
蒋九杖责六十,回家继续侍奉父亲,再有不孝举动,绞杀。
滕寺正用这个案子举例,是因为张宓案中,涉及到的张宓与高氏的私情,现在就是一笔糊涂账。
当初究竟是张宓用强了,还是两人合奸,现在说不清。
毕竟高氏当时没有举告,就和阿张当时隐忍下来,只与丈夫搬家是一个道理。
之后你再拿此事说事儿,如何能够证明你是诬告?
而用强与私通,那罪由起源不同,便会影响到后续的惩罚力度。
另一个案例就是用来辩解为何不判张宓死刑了。
滕寺正所举的第二个案例,大体就是:一个寡妇与道人通奸,嫌弃儿子碍事,就想伙同道人杀死儿子,但道士拒绝了。
因为列朝列代,对于父母杀害子女,虽然刑罚严宽不一,但没有一例是判死刑的,很多朝代甚至不予处罚。
可那个道人没有为人父母的特权啊,他若帮忙动手,一旦事发岂不是死罪?
所以他给那寡妇出了个主意,让她去举告儿子不孝。
不孝是死罪,哪怕只是骂了母亲一句也是死罪,这样就能借国法的刀杀掉她儿子了。
那寡妇听了就去官府报案说儿子不孝,问题是她这个儿子太孝顺了,在乡邻之间的口碑极好。
而且那个寡妇与那道人的丑事,很多乡邻都知道,大家为这个儿子鸣不平,纷纷告上官府。
官府这才没有枉杀孝子,调查清楚后,杖毙了出主意的道士,至于那个想杀孝子的母亲,严辞责训一番,让她儿子领回家好生奉养,以尽孝道去了。
请注意,在这整个过程中,那个儿子都是知道母亲不守妇道与人私通的事情的。
但是限于亲亲相隐的孝道原则,他一直没有声张,也无法出面制止。
在母亲诬告他不孝,想借助国法杀他的时候,他依旧不说出母亲的丑事,只是流泪认罪。
要不是乡亲邻里们实在看不过去,跳出来主持公道,他就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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