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六章 大难来临各自飞 (第2/2页)
“哦!”黄庭坚回过神来,叹息一声。
宫门落锁后,除有军国大事外,一切内外诸人都不允许出入!
想当年,仁庙的爱女秦国大长公主(福康公主),因与驸马李玮闹翻,半夜跑到宣德门下喊门,然后进入大内,到仁庙御前哭诉。
此事一度闹得沸沸扬扬。
朝野内外更是一片哗然!
自那以后,大宋的宫禁制度就越发严格。
别说公主了,就算是亲王,想要夜出宫闱或者夜入皇城也是做梦!
只有宰执,才能在宫门落锁后,入宫求见天子。
而一般情况下,不会有宰执夜入皇城。
那动静太大,容易吓到人,引发汴京恐慌。
所以,即使有诏书,宰执们也不会夜入皇城。
一定会等到天亮!
黄庭坚只好依依不舍的离开崇文院,赶在宫门落锁前出了宣德门。
出了宫门,他骑上马,在两个元随的簇拥下,向着他租住的地方走去。
穿过御街,来到州桥的时候,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汴京城。
数不清的灯笼,开始被州桥下的店家们点亮。
黄庭坚骑在马背上,看向前方的州桥。
那一排排的灯笼,在汴河旁摇曳着,璨若星河,映照在冬日已经封冻的汴河冰面上,好似银河落下。
这让黄庭坚忍不住勒住缰绳,驻足欣赏。
而黄庭坚,从小就以耳聪目明,过目不忘闻名。
所以,当他停下来的时候,很容易就听到了几个正坐在路旁的军巡铺里喝着浊酒,吃着下水的铺兵们的闲聊。
其中一个人说的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听说了吗?这几天一直被人说成是奸臣、小人的转运使,可能是被冤枉的!”
黄庭坚顿时浑身一颤。
然后就听到了那人的话:“俺大舅的三表哥的儿子,在开封府当差……”
“听他说,那位转运使非但不是小人、奸臣,还是一个难得的好官呢……”
“据说先帝还嘉奖过他!”
黄庭坚听着,回忆起了那日文彦博与冯京的神态。
于是浑身的鸡皮疙瘩瞬间都冒了起来。
他立刻想要调转马头,想要向着苏辙租住的张耆旧邸方向而去。
但,这个念头只在他心中转了一下,黄庭坚就无力的垂下头去。
他知道,为时已晚!
既连路边的铺兵都知道了,那么,整个汴京城也该知道了。
如今再去见苏辙,不仅仅无助于事,反而可能坏事!
所以,他现在不该去见苏辙。
而是应该去见自己的舅舅,当朝的中书侍郎李常!
或许,舅舅能有办法。
………
鲜于侁,作为清流,在京城自然是租住的民宅。
哪怕朝廷给他优惠政策,许他用市价一半不到的价钱,租住张耆旧邸,也被他婉拒了。
这自然是为了立人设。
表现出他的高风亮节,同时也树立他的清廉名声。
此刻,鲜于侁正在自己的书房中独酌着美酒。
同时,他手中还捧着汴京新报、汴京义报。
这两份小报连续的追踪报道,使得舆论沸腾。
一旦他成功的借此机会,将李宪扳倒。
那么……
鲜于侁舔了舔嘴唇。
如今空缺的中司大位,舍我其谁!?
想到这里,鲜于侁就又给自己满上一杯。
美酒入喉,他的心神也开始摇动。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
“谁?”
“我……”一个焦急的年轻男声传来。
是他的儿子,一直在他身边服侍他并为他做参谋的鲜于绰。
这也是大宋士大夫的传统了。
父在位的话,一定会有一个儿子,选择不出仕,长期在父亲身边服侍、照顾。
比如当朝宰相吕公著,就一直是吕希哲在其身边服侍、照顾。
南下的章惇,则是其子章援做这个事情。
这当然是一种荣誉!
长期服侍老父亲,侍奉身周左右,既可以通过父亲参与政务,积累人脉,熟悉官场,同时也能立一个孝子的人设。
老父亲一旦故去,那么,这个孝子只要不算太差,一般都能得到朝廷的优待,再入仕途,起步不比进士前十差!
若是宰执之子,更是可以走上升官快车道。
鲜于绰就是鲜于侁选的继承人。
“进来吧……”鲜于侁道。
鲜于绰匆匆的推门而入,一进门就道:“大人,大事不好了!儿听下人们说,今夜瓦肆中都在疯传,那叶康直是被诬陷的……不仅仅是奴事李宪一事……就连当年下狱的事情,也是被人诬陷,朝廷曾为之平反,先帝有诏书在,更有故执政王安礼的奏疏在!”
“而且,当年诬陷叶康直的人,是泾原路的走马承受梁同!”
鲜于侁手中的酒杯,从手中脱落,砸到地上。
“什么?”他惊呼出声。
旋即,他跌落到椅子上,嘴里喃喃自语:“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的美梦,不可能就这样被人惊醒!
……
李常府邸。
黄庭坚恭恭敬敬的给自己的舅舅拜了一拜。
然后就将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
李常听完,叹息一声,道:“竟是这样的吗?”
“春官,还真是老辣啊!”
他一听黄庭坚介绍的那些事情,马上就反应了过来——那些在崇文院中失踪的诏书、奏疏,肯定早就落到了曾孝宽手中。
“大人,苏子由乃天下名望之士,还望大人看在小甥的面上,指点迷津……”黄庭坚拜道。
李常想了想,道:“此事,苏子由想要脱身,颇为艰难。”
“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若他能在明日一早,赶在早朝前,到两宫慈圣与官家面前请罪……”
“那么,还是可能从轻发落的!”
“尤其苏子由缴还词头的奏疏内容上有‘若有此事则治叶康直之罪,若无此事,则乞正肇、侁不实之罪’!”
“若苏子由能如此,两宫也好,官家也罢,都会对其宽宥,最多罚铜而已。”
……
曾肇呆滞的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失魂落魄。
“怎会如此?”
“鲜于子俊误我!”他低低的呢喃着。
若不是他听了鲜于子俊的话,又怎会去和庆寿宫对着干?
但,他知道的,自己是没有空来埋怨的。
当务之急,还是应该自救!
那该如何自救呢?
他是始作俑者。
想要挽救自己的仕途,就必须得到两宫和天子的宽宥。
尤其是太皇太后的宽宥!
那如何得到太皇太后的宽宥呢?
曾肇猛地抬头!
他想起来了,他的哥哥曾布之妻魏氏,素得太皇太后爱幸。
自元丰八年开始,每次宫中宴会,都会有诏传之。
若是能请动嫂嫂……
或许他的仕途还有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曾肇立刻就命人叫来他的妻子王氏,命其立刻去曾布府中拜见嫂嫂,还说了事情的严重性。
王氏闻言,不敢懈怠,立刻就去了。
曾肇则开始提笔磨墨,准备写谢罪奏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