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夕阳白塔河 (第1/2页)
时间继续停留在二十一日。
在夕阳的照耀之下,历经双方多次争夺之后的黄陂城,虽然没有整体垮坍,但显得额外的残破,到处都给鲜血浸染的黯淡色泽以及给淮东重型抛石弩轰砸开的刺眼的枝状痕迹。
虽说白河滩惨败的消息还没有传出来,但罗献义率兵马援礼山、于今日清晨在随州城东七十里处骆店章家湾给柴山伏兵主力袭溃的消息,已在黄昏之时,传入黄陂城里。
礼山及骆店就在黄陂的正北方向不到两百里地处,中间隔着孝昌县。
孝昌城位于大洪山、双峰山两座雄奇山系之间。
在叶济罗荣的计划里,一旦鄂东防线支撑不住,诸部兵马可以分散往孝昌、石城撤退,组成抵御淮东军进入荆襄腹地的第二道防线,故而罗献成在孝昌驻有近万兵马。
不过缺乏足够的物资支撑,石城、孝昌的后备防线,远远不足像淮东经营山阳、泗阳、泗口、云梯关那般坚固得足以支撑徐泗外围。
孝昌城距礼山城甚至不足七十里地。
十九日夜,孙壮率部从礼山城南驰往樊城,就有消息传到孝昌。孝昌守将没有引起足够的警惕,虽说二十日连夜派侦骑联络随州,但为时已晚。
侦骑于午前返回,带回罗献义所部在骆店给击溃的消息,孝昌守将才知道柴山、礼山皆降,淮东进入荆襄腹地的兵马多得超过想象,而之前奇袭樊城的五千兵马,仅仅是柴山伏兵一小部分。
关于柴山伏兵相对确切的消息,于午时才由孝昌守将派人驰报凤山、铁门、石城以及黄陂各地,黄陂是黄昏之时得知确切消息。
黄陂守军虽然没有立即崩溃,但是孙季常站在城头,看着黄陂城外围、在夕阳下如潮水一般缓慢涌来、坚定异常的淮东军,心里的恐惧也如潮水一波波的涌出来,怎么按都按不下去……
孙季常不是蠢货,他知道淮东军选择这个时机发起总攻,就是要在今夜将他们在白塔河、黄陂、熊家岗一线逾十一万兵马一举击溃。夜色会加剧守军的崩溃跟混乱,在崩溃的撤退中,他们没有可能形成有序的拦截兵力,将有助于淮东军利用夜色掩护往纵深处穿插,一旦叫淮东军主力战卒在明天凌晨之前往北穿插四十里、穿插到孝南一线,那他们在鄂东防线西翼可能有的最后反抗力量都会给彻底的绞杀得粉碎。
他们要想争取一线生机、争取撤往石城的机会,就必须扛住淮东军的这一拨强攻。毕竟有孟安蝉率两万骑兵在,淮东军的追击不可能肆无忌惮。
但在夜色之下,孟安蝉的骑兵将会给撤退的兵马卷入混乱之中,稍有判断上的失误,就有可能给淮东军分割包围,从而彻底丧失战场上的主动权。
淮东军的夜间作战能力,早在燕南诸战时,就得到充分的体现……
要想活命,就必须撑住淮东军这一拔可能会持续到明天清晨才可能暂歇的攻势……
但是,这可能吗?
孙季常抑不住内心里的恐惧,周遭诸将也都面如死灰。
在樊城失陷的消息传来之际,军心虽有动摇,但毕竟还期待能有好消息传来。
淮东在柴山伏兵出击、切断退路的消息,由孝昌守将派人传来,信使驰到营垒前就崩溃似的将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嚷嚷出来。
虽说信使叫奢文庄以搅乱军心的名义砍了脑袋,但这么重大而恶劣的消息,即使没有孝昌信使当众嚷嚷出来,也是掩盖不住了。眼下不仅全军大小将领皆知,便是在普通兵卒之间,这一则消息来带来的恐惧也如瘟疫一般漫延开来。
整体战局没有崩溃之时,将卒有作战意志,轻易不敢后撤,除了有胜利的期待外,更因为后面有严峻的军法盯着每一个人。谁不听军令而擅自撤退,军法队的砍刀从来都是不认人头的。
而如今整个战局即将崩溃,就连叶济罗荣能不能逃脱都是未知数,谁他娘的还会去想军法如山?
防线上将卒的心理这时候是异常脆弱的,也许普通兵卒是盲目的,但中下层将领都已经能明白后路给数万淮东精锐切断的后果会有多严重、有多么令人绝望——要是有一人撑不住,哪怕是一个都卒长撑不住,先率部撤逃,都有可能引起整条防线的崩溃!
再有一个,即使撑到明天,谁能肯定孟安蝉就真的愿意率骑兵给大家殿兵?
他们要面对的不是别的,而是总数超过十万的淮东精锐像虎狼一样扑咬过来,在东线还有总数超过三万的池州军,孟安蝉必须要所部皆战死沙城的觉悟,才有可能稍稍的挡一挡淮东军的铁流,给其他兵马争取两到三天撤到石城的时间。
孟安蝉是这样的人吗?钟嵘在铁门山会先逃吗?杨雄会在汉津坚撑到最后吗?马德魁会带点种吗?奢文庄这头老狐狸是不是已经替自己安排好退路?
此刻,在孙季常的脑海里盘旋不去:逃吧,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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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还悬挂在树梢之上,离天黑还有一个时辰,从照湖山到接战前垒,近十万将卒展开,衣甲兵刃反射着夕阳,叫人以为面对的是一座望不到边际的海洋。
左承幕虽然不清楚胡文穆在荆州有没有坚撑住,这时候也早就彻底明白荆州就是诱燕胡深入的饵,但这时候站在照湖山之上,看着淮东军像铁流一般往敌军在白塔河-黄陂-熊家岗防线冲去,也深深的给震撼而血脉贲张:这才是有资格席卷天下的铁军洪流啊。
唯有对兵事了解越深,才越会给眼前铁军洪流所展示的绝对力量所迷惑、所震憾。
林缚在此之前不是没有撕开敌军防线的能力,但就是要等到敌军最脆弱的时候扑出这致命的一击,将叫敌人连挣扎的机会都不会有。
诱敌深入、瞒天过海、暗渡陈仓的计策,都叫林缚用到极致,试问天下谁还能与他匹敌?想到中原故土今生有望复见,左承幕也激动得热泪盈眶。
左承幕虽心有赤诚,但也是炼就了铁石心肠,理解比起驱除胡虏、收复中原的伟业,荆州被当成诱饵也是无可奈何之事。要不是行此计,战事拖延下来,还不晓得会有多少万人丧命于战祸离乱之中。
这一刻,左承幕叫淮东展示出来的军事力量所深深折服。
能缔造、掌握这一支强大军力的人,无疑都是千古以来屈指可数的英雄之辈,相比较之下,元氏帝室那些无能子孙,显得滑稽、可笑……
傅青河站在左承幕的身侧,对左承幕此时的热泪盈眶,倒没有十分的意外。对于左承幕这般赤诚还在的大臣,你能杀了他,但不要想凭借简单的阴谋诡计能折服他,能叫他心折的唯是等同于收复河山、重铸帝国的壮烈伟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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